大兔子不在這裡TwowT

　　　　　　　　　　　　　　　　　　　　　　　　　(淡水小窩的陽台)

　　掙扎，這是上週老師在我的小創作故事中看到的，其實在前幾堂課，作＂零時差聯想訓練＂讓我面對自己的時候，我就清楚地覺察，＂自己在掙扎＂這回事。只是掙扎的並不是對於學業（因為這是我所愛的領域與科系課程），也不是夢想在未來會消失的徬徨恐懼（好啦，我承認這也有一點點），最主要的掙扎，是對於＂成長＂這件事，對於這學期的全新生活，我始終還在努力適應著。

　　你會說，本校直升的我，在適應環境上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才對，而事實上，卻是因為這樣，才痛苦。＂景物皆依然，人事已全非＂。我在這裡待了五年，和一群生命中最要好的朋友同學學長姐學弟妹一起生活著，走在小小的校園裡，像是走在家裡後院一般，幾乎全是認識的熟人，這是個我最熟悉的環境。因為大學延畢的關係，升上研究所後，連比較熟稔的學弟妹們也都畢業離校。在研究所開學的第一天，我回到我最熟悉的校園裡，好像什麼都沒變，也好像什麼都變了；景色看起來都一樣，人卻全都不一樣了。在校園裡看見的都是生澀又帶點稚嫩的新面孔，回到原本的系上，也鮮少人認識，沒有像以前一樣興奮地聊天與寒喧，更扯的是連兩個助教都一起換成新的！（當下我真不禁想＂有必要這樣嗎？＂）


　　於是，每天每天，我走在校園裡，放眼觸目所望見的每一個景色，每一棟建築，每一個角落，都是－回憶。


　　從在後門停好車開始，經過宿舍會看見學弟睡眼惺忪地走出來準備上課；到了版畫中心，會有最要好的朋友跳出來大聲叫住我，順便糗我一下＂又遲到了＂；進入福利社，會遇見學妹買著簡單又不營養的早餐。經過系館前的廣場，會有同學拎著籃球準備去耍帥耍陽光；到了教學大樓，經過的每一間教室，裡頭上課的人都會有幾個是熟人，彼此偷偷笑了一下，再進入我該上課的教室裡和整班的同學打鬧；中午一到，一群好友到後街吃午飯，你嚐嚐我點的，我試試你買的，吃不完的，請都丟到我盤子裡；然後大家一起到系上的圖書室（暱稱吸煙室）慵懶地躺在沙發上閒聊度過中午；下午課程上完也不一定急著回家，在系上總不會有無聊的時間，到非線性剪接室裡看正在剪片子的同學進度，或是上上網，或是聊聊天，晚餐時間會有熱心的學弟妹拿著便當電的名片大聲呼喚＂今天訂這一家，大家來點餐付錢！＂；當然到了如火如荼的拍片期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每個人都戴著兩個大大的黑輪在臉上，見面時疲憊到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只能以心照不宣的苦笑代表＂加油吧！＂；衣服盡其可能的居家甚至邋遢，T恤短褲夾腳拖鞋；煩躁了就開始說一些冷笑話暖化氣氛紓解緊繃的情緒，累了就睡在隨處的椅子或沙發上，大家會有默契地安靜下來不吵醒你，半夜會有貼心的夥伴帶美味豐盛的宵夜來探班，這是最令人期待也最能恢復動力的一刻……


　　如今走入校園，這些景象只在我腦海裡播送，卻無法成像在我的眼簾，那感覺就像失戀的人一樣，走到每個有回憶的地方，都觸景傷情。


　　相較於今年的七月以前，我過了一個堪稱是人生到目前為止最美好的兩年。


　　第一年我認真充實又極端忙碌地準備我的畢業製作，用盡全身心力地拍片，也進而和目前生命中的另一半相戀；然後舉辦了前所未有的盛大畢業展演，讓場場爆滿的觀眾一起分享我們的努力與創作。並且接下了班代的職務，沒有要畢業的我，卻費了很大的辛苦去編排設計與製作畢業紀念冊，並且籌備畢業典禮，畢業學士照，謝師宴，將同學們平平安安地送出校門。


　　然後幾乎沒有喘息時間地，開始了研究所的補習，這時我也搬到了淡水的小山旁的山腳下，和我的情人同住，開始我的閉關苦讀和補習生活。我住的地方很美好，一間五臟俱全的小套房，落地窗打開走出陽台，看見的是一整片的青山綠樹，聞到的是大自然的負離子芬多精，聽見的是鳥兒在唱歌知了在鳴叫，偶而會有幾隻燕子停在我的陽台上吱喳聊天；淡江學區附近有吃也吃不完便宜又大碗的美食；讀書讀累了假日往家門走出去五分鐘就進入山裡，騎著車十分鐘就到淡水的海邊，聽聽潮汐的來回看看蔚藍的大海，這裡和我在高雄的故鄉非常相像，總是抬頭就能望見藍藍的廣大天空，走幾步路就可以上山下海。在房裡唸書到晚上等另一半下課回家，或者外出補習時回到家也有另一半在等我；偶而大學時的好朋友會千里迢迢來到我的小套房，一起吃飯敘舊……雖然有考試的龐大壓力，但那時的我，覺得生活真是沒什麼好挑的了，很滿足，很快樂。


　　然後過了八月，這一切都消失飄散。


　　經過順利上榜還重榜的短暫喜悅，我為了未來的學業搬離了最眷戀的淡水小窩，（其實要我每天騎車來回淡水上下學我很願意，但這太不經濟）住到新莊這個全新的陌生地域（因為板橋住過四年了，總該換一下），和另一半在時間和空間上都分隔兩地，只有週末的短暫相處；朋友們也都因工作的關係各自班加到更遙遠分散的地方，彼此為了工作和學業忙碌著，要見面也不是容易的事，我從青山綠水眾人擁護的天之驕子淪落成每天啃書本盯電腦的都市獨居宅男。


　　這如何不叫人掙扎呢？


　　在今年以前，每每看見好樂迪或火鍋店週末假日提高的坑人價錢，我都自己暗想：＂一到假日就漲這麼多，誰要來吃啊？＂，而如今，我知道誰會來吃了，就是我們，長大後的我們。學生時期，只要沒課的時間就可以揪人一起吃鍋唱歌，如今不行了，大夥平日要忙著上班工作，真的只有週末假日才有時間去相聚。


　　所以我長大了，我確實地感覺到也確實地知道我再也無法逃避而必須坦然去面對它，面對成長這回事，還有它的附加價值，例如孤單。對於習慣在作品裡透露生活思緒的我，當然作品裡現在也充滿著掙扎。


　　還好，我依然很樂觀。有什麼困難有什麼挑戰就去面對他，就去努力地克服，把生活過好，雖然掙扎難免，我一點也不害怕與畏懼。只要心中永遠擁有那一部分的純真，與夢想，其實生活裡處處是收穫。（例如如果沒有這堂課的訓練，我可能根本察覺不到自己的掙扎，更不會發現我把它寫進故事裡了，這是大收穫！）所以這在我的小作品裡也看得見了，彈琴的小男孩雖然犧牲了一些自己喜愛的事，承受一點點的孤單，但最後還是戴著微笑回家，等待母親的晚餐，期待明天的努力與未來的成功。上班族在最後回想起以前的快樂也看見了現在的快樂，聽見了以前的笑聲也聽見現在的笑聲，只要心裡最原本的理念沒有被自己給忘記，人生就一直充滿希望，隨時都是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３　２　１　　Ａｃｔｉｏｎ！！！＂